“尤因会再次远航,艾德里安会再次被轰成碎片,我和你会再次在睡在科西嘉的星空下,我会再次来到布鲁日,再次爱上伊娃,再次失恋,你会再次读到这封信,太阳会再次变得冰冷。尼采的留声机唱片播放结束时,为了无穷无尽的永恒真理,撒旦会再次演奏它。”

【华纳犹太姐妹花】Illuminate (7)

RPS RPS RPS

姐妹花即Jesse Eisenberg和Ezra Miller

设定为姐妹花双罪犯

大本是波士顿黑帮,科林是爱尔兰大佬

要非常感谢在微博上面开脑洞的太太们

cp为#Colezra#(#科兹#)和#Afflesse#(#本卷#)

本篇出现#Colezra#(#科兹#)和#Afflesse#(#本卷#)

前文→TEST Prologue02 丨03 丨04 丨0506

后文→08


---


他们一般会在圣诞假期的时候呆在洛杉矶,Jesse放了寒假,他们享受着整个美国国土上在这个季节里最温暖舒适的加州,像是有一种很令人值得骄傲的优越感,也许和那些住在比弗利山上俯视整个城市的那些人的那种感觉一致。不过,圣塔莫尼卡海滩总是怡人,金色的沙滩像是在大陆架边缘镶金的装饰,还有翻卷的海浪,在靠近岸边的时候泛成清澈的蓝绿色。一眼看不见海里的礁石与海草,也几乎没有船只与风帆,他们跑过那条狭长的自行车道,砂石和贝壳摩挲着他们的脚掌,挤进他们的指缝里。Ezra尖叫着直接冲进海浪里,他像是一个从没有见过海的孩子,大笑着迎着冲上他小腿的那些浪花。圣诞季节并不是海滩的旅游旺季,Jesse看见海滩上远处只有一些东方游人,连那个毗邻的游乐场似乎也并没有太多的人声。海鸟落在他的身旁并不怕人,Jesse能够看见他们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和乳白色的羽毛,然后他们飞上海面,从Ezra的头顶掠了过去。

Ezra似乎永远都相当开心,Jesse看见他即便是特地穿了一条短裤,海水也已经打湿了他的裤脚,而他依然充满兴趣的在某一个并不迅猛的海浪不温不火的浇湿那双属于青少年男孩子的腿的时候往海洋的更深处走去。Jesse在不远处叫他,他没有转身只是高举起手向Jesse打招呼,于是,他如愿以偿,浪花直接冲上了他胸襟上的那个有点滑稽的菠萝图案,Jesse听见Ezra爽朗的笑声,他不知道为什么也笑了出来,等着Ezra伸长了双臂跑回来试图给他一个充满海洋与阳光味道的拥抱。

Jesse不想自己的T恤也被弄湿,他躲闪着,但是他穿着夹脚拖鞋,奔跑并不是他的强项,而Ezra迈着两条长腿光着脚拼命的追,他很快被Ezra扑倒了,他感觉像是跌进柔软的海绵。冬季的太阳像是一个模糊的光点,晒得Jesse昏昏欲睡,天空中只有几抹淡得几乎透明的云,Ezra伸长着双腿坐在平整的沙滩上,试图抖掉混进他头发里的砂砾,他的侧脸看起来只有十几岁,显得年轻又英俊。

“醒醒。”Ben说。

Jesse睁开眼睛,他尚未完全清醒,“抱歉?”

Ben把车停进车位,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从后座上迷迷糊糊爬起来的Jesse,犹太青年的动作碰掉了原本盖在他身上的外套,他下意识的在外套完全碰到地面之前抓住一角拎了起来,用手肘大致的折叠了一下放在自己旁边空出来的座位上。Ben转过头,他看见Jesse也许因为刚刚被叫醒的缘故,他蓝灰色的眼睛弥漫着一层潮湿的雾气,这让他想起波士顿的查尔斯河,还有任何一条自己曾经拜访过的河流,在此时似乎都从他的心上流淌了过去。

“我需要去打一个电话,你能保证乖乖的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吗?”Ben说话的声音极轻。也许仍然是因为没有清醒的缘故,Jesse并没有力图反驳,他懵懂的坐在原地点点头,像是只是答应父亲尽快穿上衣服到楼下吃早饭的孩子。Ben打开车门钻了出去,冷风吹得他一个哆嗦,他想到后座上的刚刚睡醒的Jesse,于是赶紧把车门关紧,似乎唯恐一丝冷风把他吹感冒似的。

Jesse看他不过是走进那家人烟稀少的便利店,朝着那个和蔼的像是一只绵羊的妇女露出一个Jesse从没有见Ben露过的微笑,看起来与黑帮什么毫无关联,而只是一个开长途车的人。然后他钻到货架的后面,Jesse看不见他在拿什么,而绵羊似乎很乐意为他提供帮助,正笑着伸长着她的前蹄,也许指着某个膨化食品或者是能量棒。Jesse收回了目光,他看见太阳落在前挡风玻璃的正中央,像是融化了似的将周围的天空甚至是山峦的边界都变成了一种乏意的暖黄色。Ben给他办的假证件在裤子口袋里硌着他,Jesse把那张卡片抽了出来,他看见他发表上一篇论文时的那张证件照现在印在这个假驾照上,上面写着“Daniel Atlas”,新奥尔良人。Jesse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他认识的人里也没有姓Atlas的人,他倒是有个朋友叫做Daniel,他大学时期的朋友,和他完全一点也不相像。一个转校生,球队的四分卫,训练结束的时候总是不缺女孩子等着约他周末去各种派对。Jesse不知道Ben是怎么想出这个名字的,这虽然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但是Jesse总是想起他认识的那个Daniel,想起他每周搭着不同女孩子的肩的样子,而这让Jesse有点不舒服。

现在Ben似乎在打电话了,Jesse看见他选好的东西堆在柜台上,而绵羊正在给他结账。Ben站在一旁用着便利店的公用电话,Jesse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通电话很快就结束了,Jesse猜像是Ben一样的人一定不会用信用卡结账,果然,他从口袋里抽出钱包,然后接过那位好心的女士递给他的一袋鼓鼓囊囊的商品。这让Jesse发笑,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也许是Ben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在为周末家庭聚会准备食材的丈夫与父亲。在Ben推开商店门的时候Jesse听见从门缝里漏出来的一声告别,上扬的句尾听起来很友善,于是Ben转过身又朝她告别。他把购物袋放到副驾驶座的座位上时,Jesse看见太阳已经有些隐没到了那条橙色的山峰线后。

“交易取消了。”Ben说,他从购物袋里掏出一包多力多滋和一罐百事递给Jesse。

“什么交易?”Jesse接下,但是他并不是很想吃。

“需要我们从拉斯维加斯去洛杉矶的交易。”Ben听起来分辨不出到底是期待这场交易还是满意现在交易取消的事实。Jesse并没有问他原因,Ben自顾自的又开始说,“交易人死了。”

“如果我大胆的猜测交易并不合法会不会显得我过于悲观?”

Ben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但这次他带着一个难以置信的笑,这种笑往往出现在一个从小崇拜恐龙然后有一天有幸来到侏罗纪主题博物馆的孩子脸上,或者是在圣诞节那天早上拆开礼物的时候。Jesse看见Ben低下头压抑那个笑,接着他又从购物袋里抽出一包樱桃糖,这次他并没有等Jesse伸出手来接,而是直接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一个时常犯罪的人会质疑一件事情的合法性。这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买卖,只是现在取消了。有点可惜,我倒是很希望能够见见那个人。”

“和没有见过面的人做交易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你从来不知道他会出什么牌。因此我不喜欢一开局就让对手输,我总是让他赢几盘。”

“像是某种你打招呼的方式?”Ben扬起一边眉毛,像是在确认往汤里放盐的时间。

“……算是,接着我能够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Jesse说的轻描淡写,Ben知道他心不在焉。的确,他在想Ezra,他想着Ezra坐在那里把手拢进长发里努力的抖沙子。Ben没有再说话,他把车重新开上主道,重新朝着落日的方向在寂静且漫长的公路上开。他们在天幕完全变黑的时候抵达洛杉矶,山脉隐没下去,连同天地交界的轮廓,城市像是亮着光点的蜘蛛网,漫布在公路的深处。Ben的车在跟随车流缓缓的前进了一些路程后进入了城市的主干道,他在等红灯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Jesse发现他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在最后报了一个Jesse没有听说过的地名。又过了一会儿,他们转过桥,霓虹没有那么耀眼了,夹在两旁车道上的车也少了。再后来似乎只有他们一辆车仍然在路上开,只有偶尔从对向开来的亮着大灯的车照亮车内,Jesse差点以为他们又要从城市边缘开出去,直到他看见遥远的海滩,夜晚的海水像是黑色的泥潭。

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Ben都没有说话,Jesse紧盯着窗外的建筑物,试图辨认他们所处的位置,毕竟他和Ezra曾经在这里度过不少个寒假。但是此刻洛杉矶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他没有去过的城市,不论是那个叫做“树与岛”的旅游精品店还是那个直译过来叫做“一个带着毡帽的小女孩”的餐饮店,都唤不起他任何的记忆。Ben喊他下车,“把东西都留在车里”,他说,“包括证件。”接着,Ben走过来,他轻轻碰了碰Jesse手肘位置的衣服。Jesse以为他要抓着他,但其实他并没有,他只是碰了一下,然后像是从赌场里把他带出来似的温和的推着他的腰。

一个长得很像一只狐獴的人坐在吧台附近,他看起来相当不安,就像刚刚从非洲草原的洞穴里钻出来打量外部世界可能存在的风险似的。Jesse并不认为他将会得知这个人的名字,于是在心里打算只叫他狐獴,他用他弯曲而精瘦的前爪和Ben握手,然后他换了一个位置,走到那个更靠近角落的位置引着Ben坐下。

“他是谁?”狐獴的眼窝很深,“Ben你不应该带陌生人来……”

“他并不是陌生人,”Ben一如既往的沉静,Jesse怀疑是否他面对火灾时也是如此,“他是来帮我交易的。”

“什么?我并不认为我能……”

Ben在桌子下将手覆上Jesse的膝盖,阻止他原本接下去要说的话。Jesse把手从明面上拿下去,藏在桌子下面。

“G没有告诉我你会带新人来,”狐獴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甚至往前倾斜着身子,试图让他的话只能被Ben听见。

“G死了。”

Jesse观察着狐獴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有点像是在火鸡汉堡里吃到了不应该存在的辣椒,又有点像是在努力克服一个由汽水导致的嗝。他并不认为狐獴对这件事情惊讶,但是他看起来却又的确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Jesse自认为自己对于研究表情这件事情即便算不上专家但是也依旧在行,比如Ben,他现在也正在试图咀嚼狐獴的这个表情,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把身体靠在了椅背上。他放在Jesse膝盖上的手随即抽走了,另一只手正在有意无意的旋转着桌子上摆着的一个空酒杯。

“我收到消息,说交易取消了,但是那时候我已经从拉斯维加斯出来并进入洛杉矶了,于是我在想总不能白跑一趟,毕竟现在也并不是度假季节。在那个时候,我接到你的电话,我想也许你可以‘试着’帮我把这个交易推进下去,”他顿了顿,“当我说‘试着’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全心全力’,以便防止你对我的意思理解不清。”

狐獴看起来很为难,似乎是在抉择晚餐是吃蜥蜴还是植物。他似乎要把围着两个黑眼圈的眼睛挤在一起来表示他正在认真思考Ben说的话,他升起手抓了抓后脑勺上短促的头发,又摸了摸那个长得异常小巧的鼻子,最后把手又重新交叠着放在桌上,就像Ben和Jesse刚刚进入酒吧时候的样子。

“我觉得没问题,Ben,”狐獴说,听起来了然又成竹于胸,“G反正早就不管事了,大家都很少见到他,听说他卷进了和另一派的某个事件里,而事情破败了,弄得很难看。大家都不敢和他靠的太近,就怕哪天打起来的时候充当炮灰给他垫路。”他看Ben并没有对此作出什么评价,于是接着说,“现在死了正好,不用在担心自己的命也给他搭进去了,如果你需要做成交易,我想我可以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没有到手的钱不拿的道理,不是吗伙计?”

“道理就是如此。”Ben细微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商人的微笑。

狐獴看起来很高兴:“然后如果你的新朋友如果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对我们的交易有用,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喝一杯?新朋友总需要介绍给大家认识。”

“这倒不必了,”Ben的笑意未变,“他仅仅是我的一个私人朋友。”

Jesse看到狐獴换上了一个谄媚的笑容,夸张的伸出手用手背往Ben的肩膀上拍了一下。Ben并没有做反驳,Jesse看不出他的意图和心思,该死的,他总是很难读懂Ben在想些什么。Jesse再次想到那天晚上Ben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在牌桌上耍着他的手段,还有他后一晚把牌和纸钞都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在这个桌上毫无疑问狐獴是最愚蠢的那个,但是他无法确切的说到底是谁能更胜一筹。

“既然如此,我希望交易能够快点进行。”

“哦抱歉抱歉,Ben,”狐獴拿起手机,“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

电话时间并不长,很快,另一个人Jesse无从得知姓名的人从正门口走进来,他先是看了Jesse一眼,又看了狐獴一眼,最后看了Ben一眼,然后把一个不过只有A4纸大小的盒子摆在桌子上,放置在Ben依旧用手指转着玩的玻璃酒杯边。他把盒子打开,Jesse看见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列五颜六色的筹码,黑色蓝色红色绿色满当的挤满着,Ben用眼神向Jesse示意他把筹码拿出来,Jesse抬起头看了眼那个依然把手放在盒子上的人,再看了眼狐獴,他的眼神最后与Ben的眼神交接,他觉得Ben看起来相当温和,像是在鼓励Jesse做出动作。

Jesse并不想参与类似于波士顿黑帮的某个什么交易中,他和Ezra的手法都相当简单,他喜欢简单明了的事情,虽然他总是花上大量的时间去思考他论文的论据和各种富有说明意味的修辞。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现在有什么别的选择,他不可自已的想起Ezra,想起他被Colin锁在那辆车上和Ben对此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想起Ezra看他的眼神。他从盒子里抽出一个黑色的筹码,他能够感觉到塑胶里一如既往的嵌了铁,Jesse把筹码往空中一抛,看着它在空中转了几圈又落回到他的手上。

“假的,呃,抱歉,虽然我能够说它可以骗的过在拉斯维加斯顶尖赌场里的那些所谓先进的机器,但是的确是假的。”他作出结论,随手把筹码往盒子里一扔。他看见狐獴和那个似乎是势必要守护着盒子的史矛革脸色变得很不好,但是的确,筹码是假的,虽然非常非常非常的像是真的。Ben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恭喜各位,我想我应该得到我应该得的报酬了,我很荣幸的说我们的交易圆满的结束了。”

史矛革的脸色从如同吃了没有煮烂的包菜一样糟糕转变成一个包菜的口味变成了米其林餐厅的杰作的满意的微笑,他把盒子盖了起来,又如同进来的时候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狐獴搓了搓手,但是温度并不冷,Jesse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把锄头,或者一个螺丝刀,但是至少以上两者都能够知道自己的用途,于是Jesse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值得喜悦。他想要离开这里,但是Ben再一次按住了他。这一次,他的手平放在Jesse的大腿上,他能感觉到波士顿男人的手有意无意的轻轻来回碰了碰,触感几乎微乎其微,但是却又实际存在。Jesse想到和Ezra躺在沙滩上时候细碎的海风,混杂了无法甄别的沙子,是一种并不寒冷甚至算是温暖的触觉,从青年们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轻拂了过去。

他还试图去回忆更多,毕竟自从Ezra和Jesse更被人们用犹太姐妹花的名义加以称呼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去那个海滩,但是枪声打破了Jesse的幻想。他看见从吧台里拿出来的那把冲锋枪扫射过狐獴的脑袋——他终究没有办法去思考晚餐吃什么了,他将曝尸南非的卡拉哈里沙漠——那头守着金币的巨龙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Jesse在下一发子弹打进自己脑袋之前被Ben从座位上一把拉起,他们几乎是撞开了酒吧的后门,子弹弹射在地上溅起的灰尘几乎落在他的脚跟上。

Ben几乎是跳进了车里,他左手按着Jesse的脑袋,右手从车座下掏出一把枪。在这期间,Jesse听见子弹落在他身旁的车门上。Ben连续的开枪和更换弹夹,Jesse的脑袋依然被他执着的按着,他紧盯着车座下散落的零食,听见酒吧玻璃碎裂的声音。

上帝为什么我们总是陷入枪战!!!”Jesse大声的说,但是他的头被按着,声音听起来都似乎从车底盘穿了出去。如果可以写下来的话,他相信现在自己说的话都是大写加粗的字母,“我感觉我前半辈子的枪战经历都在这个星期里了!

“他们认为是我杀了G,”Ben弯腰躲避一阵子弹,他冷静的说,Jesse感觉车窗玻璃碎片落在自己的背上。

“G他妈的是谁?!为什么都不说全名!”

“也许他们懒得给自己取全名,也许想保持一些神秘感。”

对方换弹夹,Ben抓住时机,Jesse听见有人与地面相撞的声音。

“那你怎么就很热衷给我取名字!”

“什么?……哦!你说那个,”Ben试图探出头去,但是一排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Daniel Keyes,我想你读过他的书。”

“‘唯有时间能告诉我们米利根是世间最为悲惨可怜的受害者,还是一个将全世界玩弄于股掌的超级骗子……’”

“《代顿日报》的书评,”Ben表示赞同的歪了歪头,他从车座下掏出一个Jesse从未认为自己会有机会见到的手榴弹。他看着Ben从窗口把它扔了出去,巨大爆炸声晃动了车体,他听见似乎另一面的玻璃也碎了一地,但是他没有再听见枪响了,只有有远近及的警笛。Ben在座位上坐好,他用手肘清理掉残存在车框上的玻璃残余,幸好,挡风玻璃安然无恙,他如释重负般的呼出一口气,从后座上将之前Jesse整理好的外套拽了过来,套在了自己身上。

“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名字。”他说。车呻吟得像是一个重伤患者,但好在依然可以平稳迅速的开离那一片惨烈的废墟。

 

“……昨天晚间十时,在洛杉矶郊外一处酒吧发生枪击爆炸案,造成包括两名顾客在内的五人死亡。目击者称,枪击爆炸案疑似帮派火拼,但当地政府收到ISIS相关人员声明表示他们对此次事件负责。警方发言人表示,这是恐怖主义在当今世界仍旧以各种不人道手段宣扬暴力的方式,是地区恐怖主义针对政府在中东地区采取的和平行为的挑衅,政府呼吁加快和平政治会谈的推进,确保恐怖主义不再干扰爱好和平的人民的正常生活……”Ezra盯着那张模糊不清的配图,只能看见因影印而变了色的大火,和黑色的背景融化在一起。Ezra把报纸又翻了一圈,他故意翻得哗啦啦的,试图让Colin听见,“我是否应该对这条消息感到担心?”

“不,你并不需要,”Colin正在洗手间里更换绷带,他在内心用自己可以想到的任何措辞对做事向来不够简约的Affleck先生加以抨击。被血浸湿的纱布牵扯着他伤口处的皮肤,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的触目惊心,但是并没有得到专业处理的伤口依然隐隐的往外渗血。他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听见门外的Ezra停下了翻动报纸的声音,然后细碎的敲门声响起,像是在他未察觉的时候停了一只啄木鸟。

“……你死了吗?”

他能够想象得出Ezra时常挂着的那个讽刺的笑。

“还没。”

“你光是这样止血没有用的,”他听见犹太青年不情不愿的说,“你需要去医院,我不想你还没有带我找到Jesse之前就死在路上。不过即便如此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扔进公路旁边的荒原里,我一点也不会犹豫的。”

“深表期待。”

Colin叹了一口气,他把干净的绷带绕上自己的伤口,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长出了细碎的胡渣。P的暗杀是他的疏忽,他的确需要为这件事情感谢Ezra,即便Ezra也许只是希望通过他找到Jesse而已,不然他绝对会让自己的血在那条街道上流干,而不会浪费自己的子弹,并且迫使自己和他站在一条船上。他现在没法开枪,他左手的枪技并不优秀,如果他和Ezra陷入对峙,也许只能在Ezra开枪打死他之前打掉Ezra身后的一个垃圾桶。而没有人与垃圾桶过不去,他看着自己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从背包里拿出新的背心和衬衫,他拧开水龙头用掌心接水再拍在自己的脸上,伤口几乎阻止了他半边身体一切的活动,举起手洗脸的时候扯着他整个胳膊麻木的疼。

他估计Ezra原本背靠着门读报纸,于是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年轻的男孩整个人失去重心地往里倒去。Colin只是轻轻扶住了Ezra的背和手臂,他的触碰像是停留在花瓣上的蝴蝶与蜜蜂,只是轻轻的触碰到了Ezra后背的胛骨。他在Ezra站稳后便松开了手,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侧着身子从Ezra和门框之间的缝隙里挤了出去。

Ezra把报纸随意的折了折,在跟着Colin走出那家快餐店的时候把报纸随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他像是一只步履轻快的猫,如果没有看见他跳上那辆藏着枪的车,也许只会认为他是趁着假期前去洛杉矶度假的年轻学生。事实上,Colin靠在椅座里看着Ezra关上车门,年轻的犹太男孩把他的长卷发扎成一个随意的结,就和他当时把自己拉进那条暗巷时候的样子,但是今天他的脸上没有血,没有对方的脑浆,只有干净的年轻的脸。他因将头发扎起而露出的下颚骨骼的轮廓鲜明而诱人,有几根头发依旧零落在他的脸颊旁,因车开动时吹进车窗里的风而似有似无的飘着。Colin想看Ezra的头发飘起来的样子,他故意把车开得稍快一些,看着年轻人肆意地被风吹得眯起眼睛。一定是失血的缘故,Colin现在开始想象Ezra灿烂大笑的样子,一定会和现在一样眯起眼睛。他在脑子里从与Ezra在那个停车场分享一支烟的时候开始回溯他所有见过的Ezra的笑容,但他发现记忆少的可怜,他的大脑不过是一个思路匮乏不称职的画手,所能描述的只有欺诈与枪杀。他的大脑可以想象出他的敌人毫无声息躺在地上的样子,他可以想象那具尸体不论是一根浸在血里的头发丝还是在胸口绽放的突兀的伤口,或者他也可以想象血流的方向与流速。但是糟糕的是,他无法想象Ezra灿烂大笑的样子。他试图从普通青少年的笑容中寻找出一些线索,但是他发现他在他作为爱尔兰人的人生中并没有与青少年有过太多的交集,即便是有,他的大脑像是设计好算法的程序,又自动跳回鲜血与尸体的环节。

上帝,他想停车,他有一个有一点疯狂的念头。他想去亲吻他。

“你之前说Jesse帮助你赢了那个人一笔钱?”Ezra打断他的思路,他转过头来看Colin,看起来相当疑惑。Colin不确定那是一句疑问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做出回答。

“就在你们把我缩在那辆该死的车,扔在那个该死的停车场里的时候?”Ezra在两处粗口时都加重了读音,似乎要关于此控诉一番。

“嘿,听着,”Colin有点无奈,他不得不放弃了大脑里对于Ezra的幻想。要保证自己开着车能够顺利的避免撞到某个电线杆上,以及思考回答Ezra的问题已经让他的大脑如同跨年夜的时代广场一样喧闹,“关于那件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和Jesse……”

“所以当Jesse帮你赢钱的时候,你和Ben其实也在?”Ezra打断了他。

“我在,Ben不在,”Colin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这和他的控诉有什么关系。

Ezra再次陷入了沉默,但是这一次他把车窗摇了起来,所以这一次并没有风。Colin的余光看过去Ezra似乎是在认真阅读一个贴在他面前储物格表面上的说明,但是那上面只有两行字,除非Ezra突然对汽车生产感兴趣。

“Ezra,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坦白,”Colin面露难色,像是无法处理一个没有张口的牡蛎,“我只是知道Ben带着Jesse去了洛杉矶,但是具体他们去哪儿我并不知道。”

他停顿了一秒,然后说了句“抱歉”。

他是认真的,Ben只是和他提起他需要带Jesse去洛杉矶完成一场交易,表示Jesse是个完美的人选,他在某一天晚上认真的观察过。但是他和Ben的关系并没有好到无话不谈,他们各取所需,就像每一个做交易的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那就去昨天晚上爆炸的酒吧。”Ezra坐在座位里没有动,他的视线从那张贴纸上移开,Colin看见他开始细数窗外遥远荒原上的电线塔了。

他们在下午时分抵达那家已经成了废墟的酒吧,停在了不引人注目的卸货区内。老板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这场面,而警察似乎也已经完成了对这片场景的解剖,只剩下黄色和黑色的警戒线还拉在那里,其余空无一人。Ezra踩在洒了一地的窗玻璃碎片上,这让他想起和Jesse在某个假期来到圣塔莫尼卡海滩时候自己光着脚踩上砂砾和贝壳的感觉。Colin觉得自己头很痛,他不确定是空气里仍隐约存在烧焦气味使他头疼还是因为自己肩膀上的枪口,至少他现在无法思考任何一项事情,如果在这个时候Ezra哪怕是向他提问今天晚上是要去吃洛杉矶最美味的龙虾还是开车去麦当劳买一份巨无霸,他都将无法做出选择。他只能勉强的依靠在车旁,弯着腰从后座上的背包里抽出一根烟,在几乎快要把自己的眉毛烧着之前才算是点着了蜷曲在烟纸里的烟叶。他看见Ezra从警戒线下钻了进去,他只能看见他走到原本应该是吧台的位置,但是他背朝着Colin,Colin不知道Ezra在看什么,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Ezra提出的要求并无异议,甚至一心满足。

Ezra突然趴在了地上,看起来像是在躲避突如其来的子弹,又像是一个患有强迫症的老板,正在检查员工是否把每一个桌子下面都擦得一尘不染。但是Colin并没有听见开枪的声音,说实话,这整一片都只有他们俩个人和他们的车,如果硬是要说出额外的生物,那只有冷漠的海鸟,停在被烧焦的屋顶上。在他莫名其妙的开始担心这场废墟是否会突然坍塌压倒Ezra的时候,Ezra从里面走了出来。Colin想询问Ezra是否有什么发现,只是Ezra首先开口。实话说,Colin并没有期望Ezra能够告诉他什么,毕竟他觉得Ezra现在并没有从车里抽出那把枪来把自己杀死在这个案发现场就足够他祷告庆幸,因为他已经把Ezra带到了这里。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无辜的司机,在完成了顾客的旅程后就应该默默的驾车离去,但是Ezra并没有让他滚蛋或者让他死去的意思,他抬起头看着Colin,用一种几乎无法分析态度的语气及Colin的大脑目前无法处理的精密逻辑告诉他“Ben和Jesse来过这里”、“他们要杀的是Jesse,并不是Ben”、“如果Ben和Jesse还活着的话,他们在Loews圣塔莫尼卡沙滩酒店”以及“我能看到一个人的脑子被打烂在那面墙上。”

天,Colin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一直在盯着Ezra说话时颤抖着眨动的睫毛。

 


评论(20)
热度(76)
© MercedesZhang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