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因会再次远航,艾德里安会再次被轰成碎片,我和你会再次在睡在科西嘉的星空下,我会再次来到布鲁日,再次爱上伊娃,再次失恋,你会再次读到这封信,太阳会再次变得冰冷。尼采的留声机唱片播放结束时,为了无穷无尽的永恒真理,撒旦会再次演奏它。”

【楼诚衍生】【开以】中药(王开复/靳以)

昨天写了黄赵,今天突然想写开以了。
我们都知道靳以最后是心脏病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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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开春以来靳以的身子就一直不好,胡风和梅志原本就是有所察觉的,所以当靳以搬到他们楼上的时候才终于心安了一些,时不时听着点楼上的动静。但原本也是还好的,靳以年轻,年轻人就算是生了病那也就如同风吹杨柳,即便是弯曲了但风一停便又是当春乃发生的姿态。直到有一天梅志正在厨房里做菜,突然听见“噗通”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下来了跌在了地板上,她原本以为是靳以的书倒了或者是什么花盆砸下来了,便关了火到院子里喊靳以,半天却是没人答应,只好“蹬蹬蹬”的跑上楼去,拿靳以藏在海棠花盆下的钥匙开了门,方见靳以倒在地板上,袖子连带了书桌上的墨,氤氲着他那件灰白长衫的衣襟,黑黢黢的洇着一团不太让人心安的颜色。
于是当靳以再次醒来,已经从冷冰冰坚硬的地板上换到了温和柔软的被褥里,他被换了件他很久未穿的白色旧汗衫,靳以感觉已和它数年未见了,也不知道是谁从自己那个大箱子里翻出了这个老朋友来,等到自己病重的时候突然来此与自己为伴,颇为唏嘘。房间里隐隐约约着一股子苦涩的药味,热气腾腾的,连窗玻璃上都沁了水汽,于是窗外的景色是看不真切的,靳以只能分辨现在兴许是傍晚的样子,家家户户烧火煮饭的时日,于是苦药味中似乎还混了点香椿的味道,正袅袅婷婷的,也算是把那层令人皱眉的中药味道消退去了些。
见他醒来,最先迎上来的是王开复,这一点靳以是未能料想到的,他以为会是梅志,因为印象中梅志是个活泼的女子,时常就穿着时髦的短跟鞋,“蹬蹬蹬”的像是一只灵活的兔子,端着一些冒着热气的菜就上来了,或者有时候拉着靳以,又“蹬蹬蹬”的顺着楼梯跑下去,见胡风一脸无可奈何却又欣喜的模样,笑眯眯的招呼着靳以就坐。他也不知道王开复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一转头就看见他那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无措的、僵硬的坐在凳子上,总有千言万语要说似的,但往往却又沉默下去,仿佛选择不好适合的语句似的。王开复见靳以醒来,便赶忙从那椅子上挺起腰来,向前倾着,似乎是想和靳以靠得更近些,但又几乎是窘迫,或者踯躅,或者恐惧,靳以看见王开复那张瘦削的脸上也许比没比自己好太多的脸色,那副金边眼镜后面的目光是潮湿的,而此时潮湿的目光正投落在自己的身上,如同南方一连数月的雨季。
“梅志去做晚饭了,”王开复说,他把语气压得很低,几乎是要不可听闻了,只留着一丝一缕的残气,“大夫来看过了,开了药,正在外面熬着。”
“心脏不好,老毛病了,”靳以觉得自己隐约还能听见自己的胸腔里那颗物什铿锵的跳动声,但比先前要好太多了。他撑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王开复连忙站了起来,拿过靳以的枕头,把它靠在靳以的背脊后。
“应该好好休息的,心脏重要的很,”王开复皱着眉头,看着靳以略显艰难的直起身子来,心里估摸着也许心里还是有点难受,便觉得自己也仿佛胸闷闷的难受起来,看着靳以几乎是苍白的,眼镜放在了一边,显得他的眼睛如同秋杏,没什么精气神,于是语气更显得缓和了,但又怕靳以觉得他丧气,就又刻意加了些愉快的语气,“胡风去买了鲑鱼,说是专门给您熬汤喝的,对心脏好,梅志正烧着。我本来想着前些日子光忙报社里的事儿了,没能来与您相见,正好我们报社门口张了一个铺子,卖椒盐蚕豆的,我买了点想和您尝尝,不过梅志说这对心脏不好,就收去了,我想着也许等您好一些了再尝罢!”
靳以被他说的逗笑了,他不难想象梅志一脸严肃的收了王开复的蚕豆,同时也许还会附加一顿数落的场面,王开复一定也就默默的垂着头听着,或许还会道几句谢。王开复看靳以笑了起来,便也跟着笑了,他笑的时候眼角的纹路折的更深了些,眼睛像月牙一样眯着,却又星星点点的尽是光泽。他等靳以又坐直了些,便伸手拍了拍放在床头柜上的一袋水果,靳以顺着他的动作瞧见那旧木头摆设上满满当当的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王开复于是索性把布包拿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松开了袋口给靳以看。
“您之前没醒,我赶紧去问了报社的同事,有个小姑娘正好家里是学医的,便说这苹果啊香蕉啊对心脏会好一点,而且也是水果,食补自然是最好的。我怕您吃乏了,也去买了点桂圆红枣的,您写字的时候可以泡茶喝。”
王开复说起这些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向朋友炫耀自己收藏的宝贝一样的孩子。靳以看见王开复那用来写时事新闻的手,现在在布袋里掏着各式各样的水果,那从屋外飘进来的中药味道也似乎被这一包水果的清香中和的可闻些了,而更不用说王开复所言的那条鲑鱼,估计也正在咕咕的煮着。靳以看着王开复温和的像是一块璞玉,但又想着他出生入死报道新闻的样子,便又觉得他带着岩石的坚韧,这一点,靳以深觉自己难以比上,他看着王开复又把那“硕果累累”的布袋又放了回去,饭菜的香气比刚才浓郁了些了,正夹在春末夏初的风里,飘进了他的房间。
而房间里安静无声,靳以能听见王开复呼吸的声音,他看向那个比他稍微年长些也成熟些的男人,两只手落在膝盖上,也正温和的看着自己。靳以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局促起来,他和王开复相识已经跨过1934年的年头,华北的局势不好,虽身处南方但总不免耳闻,于这样的年代里认识一位挚友是相当不易的,靳以很是担心王开复,曾经于一次大公报报社的拜访中靳以看见了一个相当严肃的工作中的王开复,但是王开复却在靳以面前总是温和的,就和此时无异。靳以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比先前还要厉害了,但是却并不难受,反倒觉得,似乎是跳进了初春时节还暖的春水里,任桃红与柳绿都落进来。
靳以什么话也没说,只看着王开复看着看着自己就又笑起来,便觉得是不是自己穿的这身衣服显得可笑,抑或是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于是慌忙的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抹去,却不想那只手腕被稳稳地握住了。王开复的手极其温暖,又几乎是修长的,环着靳以的手腕轻轻的把他的手压下来。靳以觉得王开复的呼吸近了,近的扑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如同点水的春燕,轻巧的啄在靳以的唇上。
短促的,几乎是难以察觉的,恍惚的如同只是心脏病痛带来的一丝幻觉,靳以看见王开复又端正的坐了回去,握着自己的手也松开了,似乎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靳以低头察见手心里不知何时被放进了一颗红的发紫的樱桃。他知道现在这个季节这样好的樱桃是要费周折才觅得到的,便惊讶的抬起那双鹿眼,看向王开复。
王开复勾起嘴角一笑,他站了起来,拾了一旁无用的一块抹布,兀自走到屋外拾摞起那罐子汤药。靳以闻见砂锅盖子掀起时一瞬间浓烈的中药味,飘飘然的,就这样在屋里屋外缭绕着。靳以觉得现在似乎已经闻多了这样的药味似的,都已经不觉得有什么苦涩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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